农民工摔伤项目没了甲方：劳务层层转包，没人承认雇佣施工队

9月8日，51岁的农民工李宏（化名），在武汉一家购物中心施工时不慎从高处跌落摔伤，手臂粉碎性骨折。“住院已花费4万余元，父亲是家里顶梁柱，我还有个弟弟在上大学，母亲借钱给父亲治病，老板垫付几千块就不管了。”李宏的女儿李玥（化名）向九派新闻反映，该施工项目经过劳务转包，责任划分不明确，不知找谁来承担父亲的医疗费。

受伤农民工李宏（化名）

北京市炜衡（武汉）律师事务所黄坤志律师认为，雇主作为接受劳务的一方，首先由其承担赔偿责任。另外，要看其他各方是否进行了必要的安全生产监管，提供了必要的劳动保障，如果没有，也应承担连带或补充责任。

【1】伤者：通风管垮塌跌落受伤，“中间人太多，谁来对我负责？”

李宏来自湖北咸宁，经老乡介绍，9月初来到武汉江汉区泛悦mall（北都店）做工，维修空调通风管道，工资350元一天。事发于9月8日，“当时我站在3米多高的风管上贴橡塑，管道突然垮塌，整个人跟着掉下来，手臂剧痛难忍，当时人都懵了。”李宏回忆，商场工作人员和工友第一时间叫来救护车，就近送往临街的医院，“等做完手术清醒过来，我就感觉完了，肯定会留下残疾，以后谁来养家，而且现在医疗费也没着落。”

垮塌的风管/受访者供图

李玥说，父亲长期在外务工，是家里的顶梁柱，母亲患病没有工作，自己出嫁后做了7年家庭主妇，没有收入来源。父亲受伤后她找到雇主李某商量医疗费和赔偿事宜，发现该维修工程经过了劳务转包，“我爸爸是一起在这做工的金某介绍来的，实际都为李某打工，钱由他出。但是李某上面还有人。”李玥梳理自己了解到的情况后告诉记者，事发商场的中央空调风管老化需要维修，报了保险，陈某对接了施工任务，陈某将相关劳务转包给李某的工人朱某在施工期间同时承担管理工作，中途有事离岗，另一名工人金某找来李宏接替，直到事发。

【2】出事后伤者起初无人认领，“觉得跟我有关系，直接走法律程序”

雇主李某接受采访时，起初认为李宏是金某找来的工人，自己并非雇主（接受劳务的一方）。根据法院的相关判例，实践中，对于需要数人共同完成的劳务活动，经常由其中一人作为召集人与接受劳务方沟通联络，召集人虽承担部分管理实务，但若与其他提供劳务者共同劳动、报酬均等，并未因他人的劳务活动额外受益。根据风险收益相一致理论，不应当将召集人认定为接受劳务方。

经过反复沟通，李某虽然认可了自己的雇主身份，但认为意外发生与李宏自身违规作业也有关系，“按道理不能站到上面，老化的管道不结实。3米多高用不着安全绳，但是应该另外搭个架子，他们是有经验的工人应该明白。”但他也承认，整个施工过程自己没有在场，也没有交代安全事项，只是委托朱某代管，自己疏于监督。“我在尽力凑钱给他先把治疗费交上，但责任也不全在我。”

伤者诊断报告

“父亲住院他们来看过，李某和朱某他们一共给了7500元前期费用，手术开始就不管了，让我们通过起诉来划分责任。”李玥说，包括检查、手术、治疗，现已花费4万余元，后续费用未知，为筹集医疗费她找过涉事各方，由于责任没有划分，大家都不愿垫付。

雇主李某始终没有向记者提供陈某的电话，称不知道其工作单位。记者拨打了从李玥处获得的陈某电话，对方得知记者身份后一再坚称“现在有事”，被问及是否从保险公司处承揽了该项目，对方随即挂断电话。

之后，记者以家属身份致电涉事保险公司参与此事的业务员宫某，对方称“我们只是赔钱，从来不施工，施工队自己跟商场联系，合约也是自己跟商场签，跟我们没什么关系。”宫某不愿透露其公司名称，“觉得跟我们有关系，直接走法律程序。”

对于施工队是谁找来的，保险公司称与自己无关，陈某拒绝说明与保险公司的关系，雇主李某也不愿透露自己与陈某的关系，商场方面也有自己的说法。

【3】雇主出面垫付万元医疗费

9月20日，记者陪同李玥来到事发商场进一步了解情况。工程部兰经理表示，保险公司觉得商场自行维修费用高，自己找人全权负责维修，“但凡是商场找人修的，那我们（和伤者）肯定产生联系，我只认识保险公司的人，他们下面找谁来做的我们根本不认识。”

兰经理说，施工期间商场有派人定时巡查，在施工前也会告知相关安全事项，“但是不可能24小时盯着。”事发后，商场及时将伤者送医，并向家属提供了涉事有关方电话，“我们已经尽力协调了，后续也会积极配合家属处理。”

随后，雇主李某来到商场，经过记者沟通，他现场通过电话与涉事相关方协商，向李玥垫付了1.3万元医疗费。

【4】律师：雇主应首先承担赔偿责任，其他涉事方或承担连带或补充责任

这起事件中，谁来承担赔偿责任，伤者如何维护自身权益？北京市炜衡（武汉）律师事务所黄坤志律师认为，雇主作为接受劳务的一方，首先由其承担赔偿责任。另外，要看其他各方是否进行了必要的安全生产监管，提供了必要的劳动保障，如果没有，也应承担连带或补充责任。

黄坤志律师介绍，后续赔偿项目除了误工、营养费，如果鉴定为伤残，同时家里有未成年人需要抚养，可提出伤残赔偿金和未成年人生活费，“转包关系比较复杂的话，建议通过诉讼维权，经济条件不好，可以到事发地的司法局，向相应的法律援助机构申请援助。”

目前，李玥已收到雇主李某及涉事相关方垫付的医疗费共20500元，她表示后续将通过法律途径为父亲争取权益。

九派新闻记者 宋炜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