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厂留给00后的好岗位不多了

发布日期: 2025-12-11
来源网站:news.qq.com
作者:真故研究室
主题分类:劳动者处境
内容类型:深度报道或非虚构写作
关键词:岗位, 职业前景, 运营岗, 大厂, 前辈, 运营, 实习生
涉及行业:互联网信息服务, 服务业
涉及职业:白领受雇者, 青年学生/职校/实习生
地点:

相关议题:绩效考核, 实习, 工资报酬

  • 00后在互联网大厂可选择的高含金量岗位变少,传统运营岗虽然需求大,但工作琐碎、晋升空间有限,且劳动强度高,实际时薪并不高。
  • 大厂普遍存在用绩效改进计划等流程,合法低赔偿或无赔偿解除劳动合同,员工在试用期内面临较大转正压力和不确定性。
  • 职场晋升通道拥堵,00后面临前有晋升无望的前辈,后有更便宜的实习生竞争,导致职业成长空间受限。
  • 实习生和新员工普遍承担高强度工作,薪酬与付出不成正比,且在降本增效背景下,正职员工待遇提升空间被进一步压缩。
  • 大厂新开放的高含金量岗位主要集中在AI等技术密集型领域,对专业和能力要求高,普通岗位被AI和自动化逐步取代,劳动力岗位减少。

以上摘要由系统自动生成,仅供参考,若要使用需对照原文确认。

撰文 | 曾宇昕

编辑 | 龚 正

这两年,00后开始登陆职场。他们当中不少人,仍将人生的第一份正式工作,选择在了互联网大厂,至今已工作半年或者一年。

然而,作为社会新鲜人的他们很快发现,自己能选的含金量高的岗位不多了。对学文的人而言,属于传统业务线的运营岗仍然是求人大户,容易吸收消化劳动力,但这些岗位晋升空间有限,反而因工作琐碎,特别耗气血。

AI业务线增长很快,但他们并非单纯的劳动力密集型岗,而是技术密集型、资金密集型,特别挑人。

除了这些之外,00后还面临低增长时代的一个职场构造:前有难以晋升的老登堵路,后有更便宜更年轻的实习生。这种构造可能需要00后坐上5年冷板凳的觉悟。

一些00后们似乎也看开了。如今“上班对他们而言,不是一种谋生的手段,而更多只是一种人生的体验。”——不行就撤。

#01

高薪除以工作时长,实际是低薪

叶子是一位商科2024级毕业生,职业方向本来是金融行业,但该领域岗位多已饱和,想卷都没有机会,叶子于是来到大厂。

在去年夏天正式入职某互联网大厂前,她早从大三开始,已经在各大厂卷实习。在淘宝、小红书、美团等都留下了自己的脚印。

拜这些经验所赐,去年夏天求职季,她拿到了两个头部大厂的offer,一个短视频巨头,一个电商巨头。她选择了其中一个。

相比于HC锐减、薪资腰斩的券商投行,文科毕业的叶子,拿到了一份让同学们艳羡的高薪,工作地也被派到了自己喜欢的南方,叶子当时感觉,“自己成了求职难时代的胜者。”

然而,当她以正式工身份,开启在大厂之路时,她猛然发现,所谓的高薪,背后是另一种低薪。

叶子做的是运营岗,需要跟各类大小客户对接,工作难度不算大,主要是耗气血。正式入职后,叶子的工作量呈指数型增长,“和实习的时候根本不是一个量级。”

除去睡觉吃饭,剩下的所有时间她几乎都在工作。每周平均两次的出差路途,成为她短暂的休憩时间。

登机前,叶子将微信状态设置为“出差”,这意味着接下来的两个小时,她将拥有不用秒回工作部门群消息的权利。

“大家都这样,有一天晚上我leader和我一起干到了3点,我眼睛都已经睁不开了,又能说什么呢?”

只要周末不用加班,她觉得这样的强度还能接受,出差的间隙也能忙里偷闲出去溜达一圈。

“但这样算下来我的时薪可能还不如瑞幸摇咖啡高。”

图丨所有的大厂人,其实都是只有一台电脑的“无产者”

大厂里,如今这种运营基础岗,仍然算求人大户,属于劳动力密集行业,对学文的人来说,尚且友好。至于年轻人们所吐槽的这种超长时间工作,在80、90后看来一点儿都不新鲜,但每一代人应对的职业风貌大多不同。

80、90后生活在高速成长时代,很多人都希望在职场有一番建树,但到了00后,大家似乎一下子变得出奇的“人间清醒”。

“我并没有想在大厂出人头地。”叶子只希望趁自己还有冲劲,把这份高薪的工作做久一点,仅此而已。

甘蓝是一位00后,她对大厂还没入门,就看透了自己岗位的无聊。她不认为,自己顶个大厂皇冠,就需要为它殚精竭虑。

甘蓝毕业于华中某211大学小语种专业。今年六月,她通过7轮面试,成功拿到了家乡城市、某顶级互联网大厂商家运营顾问的offer。

在甘蓝父母看来,这份工作堪称完美:大厂的头衔足够光鲜,离家近无需租房,工资在省会城市也相对可观。

但“拼了命”通过面试、拿到offer后,甘蓝却迟迟不愿入职起来。她仔细分析了工作内容,虽然顶着头部大厂的称号,岗位名称也“不明觉厉”,但后来发现,工作内容就是实打实的dirty work。

“一句话概括就是打电话推销。”甘蓝突然有点反悔了,开始陷入迷茫。

父母跟她大吵, “你出去看看现在多少人找不到工作!”但最终,甘蓝决定,宁愿自己被公司拉黑,也想依然坚持自己的想法——对销售没兴趣。

“我想要自己的生活,(大厂)钱多拿一些,但不想身心都受到重创。”这就是当今00后内心里的现实盘算。

其实她内心还有一个深层次的小恐惧,只是一开始她并没有和父母说:害怕在大厂转正考察期未能通过。

甘蓝从多方了解到,这家大厂转正期是六个月,期间如果未能通过,解除一个人的合同,会选择一种看上去兼具“人文关怀”的操作方式:绩效改进计划。

表面上,它是帮助你提升绩效的管理工具:你的过往表现未达预期,于是公司按流程给你制定为期30天、60天或90天的完整改进计划。

在甘蓝看来,这实际上是“取证”:通过一套合规的流程,收集员工无法胜任工作的证据,从而在未来可以合法地、无赔偿或低赔偿地解除劳动合同。如此一来,自己可能会背上是疑似“抗压能力不强”“无法胜任工作”的污点。这是甘蓝不想接受的,她也不想这样卷。

向HR写了长长一段道歉信后,甘蓝又找到了一份独立站运营工作。公司不大,不过百来人,办公地点也不在老家,尽管这意味着她需要独自租房生活,但她觉得,自己找到了想做的方向。

“比起头衔,这份工作给了我更多是成长空间。”公司各个部门比较灵活,意味着她不是只能囿于运营,还能学习市场营销、广告投放等工作内容。

“之前我就想做广告方向,但是专业限制加上没有垂直经历,如果去大厂,是不可能给空间让你学习的。”现在甘蓝反而有了满足感。

#02

00后已遭遇:前有拥堵的前辈,后有更便宜的追兵

在许多80、90后看来,00后拥有碾压四方的年龄优势,职业前景无可限量,然而在00后本体看来,自己徒有年轻的肉体,但灵魂早已变成了“类老登”——他们早早就看透了增长趋缓时代大厂的职业前景,并不会如想象中美好。

还剩下的工作岗位含金量不高,这暂且不言,还有一个职场构造上的问题:00后所面对的是,“前有一堆晋升无望的前辈,后面还有一堆更年轻便宜的追兵”。

在大厂干了一年,叶子已经成功度过了新人考察期,但她对职业前景很“清冷”。

大厂每年有个“晋升榜单”,牛马感最足的“校招生”通常是最有机会晋升的,从而奠定自己职业上升通道的基石。不过叶子内心一早就把自己排除在外。

她心知肚明,晋升名单不会朝自己招手,甚至连竞争的入场券都未必能拿到。因为大厂里,还有一堆在前面排队的“前辈”,大厂早已过了快速增长的年代,晋升通道已拥挤不堪。

在00后的职场人脉圈里,为他们的职业前景“现身说法”的所谓前辈有不少,00后都看在眼里。

大A是某大厂的资深员工,在大厂任职超过7年,晋升无望,饱受“大厂工牌不好戴了”的滋味后,她申请博士,希望转行进入高校。

她为00后们分享,“人生不该只有KPI与GMV,能上中层的都是千里挑一,我们这种上不去的当然要找别的出路。”

曾担任过两家互联网公司HR的付强,也是一位为年轻人们分享大厂晋升之路的活跃KOL。

他所在的公司,也有不少30岁左右的员工,在申请海外二硕或是回老家考公。

“即使是晋升成功,涨薪幅度也不会太大。”付强一针见血。他说,近几年,有的校招生初次晋升都卡了两年。“在过去,不可能出现参加答辩但不晋升的情况,这想都不敢想。”

这说来也不难理解。大厂过了突飞猛进的时代,现在顶多是平稳运行。在一些人看来,大厂早已从活跃的创业组织,开始变成论资排辈的机构,不管是局部还是整体。

图丨大厂,可能比社会还复杂

前有拥堵的前辈还不够,对00后们来说,自己身后还有一批比自己更便宜的追兵。

在某大厂实习分别超过四个月的小雨,每天最期待的时刻是饭点,在食堂点完餐后,她和部门里另外几个实习“搭子”围坐在一起,听她们说着“今天mentor(导师)又给我画了大饼!”“一天200块还想让实习生干出月薪30000元的活儿?”

在降本增效的大环境下,手握资源分配权的前辈们,很多人选择:与其给逐渐成熟的正职员工提高待遇,不如以大厂头衔吸引更多廉价听话的实习生。

大厂实习生也深知自己的角色定位。他们清楚知道,自己985、211、双一流、QS排名前100学校等这些标签,会被“职场老登们”用来给自己贴标签:这孩子是否具有最大性价比——又便宜又好用。

某种程度上,比00后更快“清冷”的也正是这群大厂实习生。他们大多面临的是到手不超过300的日薪、超一线城市极高的房租,以及和正职员工平齐的加班时长。

对于00后面临的这样一种职业构造,作为HR的付强也很无奈。他清醒地点出现在大厂用人者们,对00后有不少都怀揣着这样一种心思:

“你不干,有的是比你年轻比你听话比你好用的人干。晋升失败或加薪少,大环境不好就是现成的理由。”

每一个人都心知肚明:眼下形势,没人敢轻易提离职。你开不开心并不重要,“忍不了、有本事你就走。”

#03

大厂门口,还挤着许多失意者和希望者

吐槽归吐槽,有人不想干,在中国,更多人还想进去看一看。即便到了未来的22世纪,中国人的观念里,可能仍有一座围城。

2024年10月,北京已入冬,安琦在这里结束了她的第3份大厂运营岗实习。

去年,她在三家大厂运营岗实习。实习的半年多时间里,安琦每天第一个到岗,跟着部门一起加班跨夜,尽管分给她的任务大多是末端工作,她也从未懈怠。

为了节省房租,她的住处到公司跨越小半个城市,公交转地铁再转共享单车,往返通勤要3个小时。

低效的大厂病,安琦比谁都熟悉。

在大厂,三分之一的时间都用来开会。会议上,前辈同事们满嘴都是“闭环”“赋能”“抓手”等黑话,讨论的中心却仅仅是一张海报投放的色调问题。

作为实习生,安琦早已习惯自己熬夜赶制的报告,第二天就成了无人问津的会议背景板。

部门内层层汇报不但低效,而且无结果。

安琦也知道,自己的工作成长性就是0,但她仍然想进大厂,一来她仍然觉得大厂对自己的职业生涯起步,是有帮助的。二来就是高薪。这一点谁都无法拒绝。

无奈因为实习,她错失了去年的秋招和今年的春招,导致自己手机里一度每日响起的都是“拒绝声”——感谢投递xx职位,遗憾告知您未能匹配该岗位需求……

在应届生大厂就业这场“比武招亲”的竞争中,安琦不属于胜者。

在叶子看来, “大厂有点像校招生的黄埔军校,你哪怕在这里没有得到像之前红利期那么优越的薪资和晋升的职级,但学到的东西依然是行业最前沿的。”

大厂或许就是一种命运的岔口,每个人都担心,自己的选择,会与他人不同。这种差异化,对刚出社会的年轻人来说,有时不会是一种炫耀的资本,反而是一种“你有我没有”所带来的压力。

虽然才20多岁出头,但这些年轻人似乎都已看穿十年后的自己。

对于大厂人人自危的35岁困境,23岁的叶子显得很坦然:“人不可能一辈子只做一个工作,也许我只会待三四年。我会把在大厂学到的东西当作我的背书,多到足够我在被裁之前。”

如今,安琦没有去成心心念念的大厂,她回到河北老家,在小县城考上了公务员。尽管这意味着她过去的实习经历一一作废,但她却放下了长期压在心头的紧绷感。

“骑个电动车十分钟就能到单位,下班路上还能看到落日。”她也与自己曾经的高薪梦和解,“之前追求的东西也许只是环境影响,让你以为这是自己想要的。”

很多人说,如今平稳增长的大厂,所释放的岗位含金量“坑感”很多。确实很多工作,尤其对学文的人而言,都偏向很基础的运营,职业前景受限。甚至在很多大厂,连基础的运营,早已被AI取代。

大厂也在腾笼换鸟。有已经成熟的业务线,并不需要太多人,也有许多正在快速增长的业务线。

比如含金量高的AI关联岗位,就在批量出现。行业资讯显示,面向2026年应届毕业生,今年大厂整体招聘规模呈上升趋势,且AI技术岗相关的研发岗位占比非常高。

以字节跳动为例,相比2025年校招4000+的Offer数量,今年开放5000+Offer机会,覆盖研发、产品、运营等8大职类。其中,研发类岗位招聘数量同比增长23%,算法、前端、客户端增幅最显著,产品方向的offer也实现翻倍。

但需要看到,这些新的岗位,拼的并不是从前的劳动力密集,而是智力密集、乃至资金密集,对新人需求有门槛,不是谁想进就进。

大厂有失落,也有希望,这是它的一体两面,它对很多年轻人仍充满感召。但这个机会你是否能握住,极其考验你的四年所学、乃至四年前的专业选择。

这个选择,会决定你是赶上这个时代去大厂坐“最热的坑”,还是去大厂“坐上冷板凳”。

-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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